与世界相通的最具韩国特色的建筑师柳春秀

 

建筑师柳春秀(69)师从韩国现代建筑中第一代建筑师的代表人物已故建筑大师金寿根。他1986年成立异空建筑事务所,至今活跃在建筑设计舞台。他在韩国设计了首尔奥林匹克体操竞技场和首尔世界杯体育场、韩国丽思卡尔顿酒店、大田世界博览会展览馆,在海外则设计了马来西亚砂拉越体育馆、主会场和中国厦门综合网球体育场等多数建筑物。本次采访是在2008年10月进行的。

 

位于首尔上岩洞,曾举行2002年韩日世界杯开幕式以及韩国与土耳其之间三四名争夺战的世界杯体育场不仅从足球方面,而且从建筑美学角度也令我们感到很骄傲。因为当时还可以向来自世界各国的所有选手和相关人员炫耀这一个具有韩国特色的体育场,它的顶棚曲线让人联想起盾状风筝,而且还与韩纸的颜色融合在一起。设计这一个具有韩国之美的世界杯体育场的人便是建筑师柳春秀,当时各大舆论媒体都惊叹这是‘设计的胜利’,并向他照射无数聚光灯。从那之后至今为止‘最具韩国特色的建筑师’这一美誉一直跟随着他。近期召开首尔设计奥林匹克等,大众对城市设计的关注升温,而就在这时,我很想知道他对‘韩国的建筑’做出何种解释。他的‘异空建筑’办公楼位于舍堂洞,又高又细长地屹立在正面对着冠岳山的一条坡路上。柳春秀会长的办公室位于七楼,一进到他的办公室第一印象便是天花板有点矮。

 

天花板很矮啊。个子高的人会撞上吧?

个子两米以上的人或许会碰到瞥了一眼笔者的个子,像是在说那是杞人之忧。不过,个子接近两米的外国人在这里工作了好几年。虽然走路时稍微弯了一下腰。天花板没有必要弄得很高。只要不碰到头部就可以。过去我们的乡下房子不都是那样吗。

 

最近听说您负责了即将在釜山海云台建造的韩国最高建筑物的设计。

是一个130层高的建筑物,设计成包括主题乐园等设施的复合空间。最高建筑物的称谓没有多大意义。因为更高的建筑物还会出现。

 

您经常负责规模很大的建筑物的建筑。

其中就不得不提起上岩洞世界杯体育场。我记得当时的舆论媒体把它评价为‘设计的胜利’,成为大热门话题。因为这个话题谈了太多次,所以新鲜度可能会降低,但是当时的那种振奋到现在仍然记忆犹新。是因为盾状风筝的缘故。最早设计体育场的时候,我一直在考虑要把观众席设计成圆形。但是在飞往巴黎的飞机上读了一本书,刚好看到了我们的盾状风筝。那一瞬间,全身颤抖,心潮澎湃。心想就是这个。盾状风筝呈现矩形形状,而它的比例与足球场很相似。而且中间还有被打通的孔。所以,我就把此前的设计全部作废,将体育场设计成矩形形状之后,中间加了圆圆的孔。周围处理为像是盾状风筝的骨架拽韩纸的感觉。采访人 金茶璘

 

当时大企业纷纷组成项目联盟并参加了投标不是吗?

现代、三星、大林、浦项等韩国首屈一指的公司纷纷联合建筑师并参加投标。我与叫三星工程的小公司合作参加了投标,三星工程虽然属于三星集团旗下,但属于最末端的一家小公司。可以说是大卫挑战歌利亚,只有99比1的概率,但最终凭借设计还是我们胜出。我们中标后,新闻中报道现代输给了三星。

 

您还设计了奥林匹克体操竞技场,您尤其与国家大型赛事有缘。

可不是嘛。奥运会的时候建造了奥林匹克体操竞技场,世界杯的时候建造了世界杯体育场。我是个非常幸运的人。尤其在建造体操竞技场的时候,世界上首次使用了电缆巨蛋建造方法,很有意义。

 

我对建筑是门外汉,对一些基本的东西也想请教一下。您在设计的时候,会先定外形后设计呢,还是先设计内部?

从来都不会去先考虑外形。只要画出平面与截面,就会自然而然完成外形。世界杯体育场也是先设计好内部,然后把外部用盾状风筝盖住的。

 

至今为止您设计了很多建筑物,在其中,您最喜爱的是哪个?

我最喜欢寒溪岭服务区。那项工程是在山中倾斜45度陡峭的地方建造高速服务区。那个地方风很大还有积雪,如何在那里建造服务区,我思索了很久,最后下定决心基本上不损坏大自然的前提下,建造适合那个山中的房子。所以,根据不同倾斜角度设计了不同长度的建筑物的柱子,最后完成了与山很搭配的地方。也就是完成了一栋融入自然中的建筑物,而不是占领自然的建筑物。柳春秀会长曾与演员李枖原(中国大陆常译为李瑶媛)以这个寒溪岭服务区为背景拍摄了某家建筑公司的广告。

 

韩国建筑的大主干从金重业先生、金寿根先生,一直连续到您柳会长。您认为建筑是一项怎样的工作?

建筑是一项科学与艺术结合在一起的工作。把这两项很难共存的两大因素适当协调在一起。例如,雕刻家可以基于自己的想象制作作品。但是,建筑则不同。需要考虑的环境context无穷无尽。我今天也在我设计的丽思卡尔顿酒店吃午饭,我就拿这个建筑举个例子。在设计这个建筑的时候,服务员每天能打扫几个房间,酒店内餐厅如何运营,如何处理垃圾,以及外国总统是否会入住等所有因素都是在设计中应考虑的事项。不仅如此,还要考虑路过建筑周围的人们。从根本上讲,控制人与物在建筑物内移动的就是建筑。知道魔方吧?可以理解为把一个面有七个左右的魔方按照颜色全部配对的工作就是建筑。

 

那个怎么能都做到呢?那样的话,建筑师就得有与生俱来的才能吧?

李昌镐擅长下围棋并不仅仅是因为学习好。爱因斯坦探明E=mc2也不是因为学习。都是深思、专注的结果。在此基础上,添加了思想与哲学时,就会出现创造性的东西。所以,应在与生俱来的才能上再加上刻苦努力。

 

最近在韩国也出现了很多外形上看上去很优美的建筑物。您觉得这是一种发展吗?

的确有很多从外形上很有感觉的建筑物纷纷亮相。但是,如果一个建筑只在形态上有感觉,没有很好地具备各项功能,就没有意义。如果要在造型与功能中只选一项,那就应该选择功能。如果设计了著名的古根海姆美术馆的弗兰克∙劳埃德∙赖特这样揉纸扔掉之后,叫我们照着这个建造,这样的建筑就没有意义。建造这样的建筑物之后,叫我们根据其外形适应它去生活,这就缺乏了建筑的基本功能。

 

柳春秀会长1946年出生在庆北奉花,毕业于汉阳大学建筑系和首尔大学环境研究生院造景系。1974年到1986年,他在已故建筑师金寿根老师的‘空间’学习之后,于1986年10月成立了‘异空建筑’。1992年在为中国海南省海口市的868大厦而开展的国际悬赏设计竞赛中被当选,以此为契机跻身世界级建筑设计师行列。曾荣获国际建筑奖金奖澳大利亚奥林匹克体操竞技场、韩国建筑师协会协会奖、大韩建筑师协会奖等奖项,今年5月份还获得美国建筑师协会向外国建筑师当中最优秀人物授予的‘honor AIA’。他的主要作品有首尔世界杯体育场以及奥林匹克体操竞技场、中国868大厦、寒溪岭服务区、地铁景福宫站建筑、丽思卡尔顿酒店等。“知道复制COPY是什么吗?”柳会长用毛笔写下粗体英文之后问道。随后,像是没想过要听答案似的开始自己作答。“大学落榜之后,我有两年的时间是在寺庙里度过的。每天早上5点30分师傅们就会准时开始清晨礼佛。这时他们嘴里吟诵的就是戒香、定香、解香、解脱香。也就是领悟的阶段。”柳会长再次很熟练地用汉字写下戒香、定香、解香、解脫香。

 

这与复制如何连接呢?

听听看。戒香是指认真学习。学习包括世上所有的信息或知识。在那之后,不经过定香的阶段,直接跳到解香的阶段,这就是复制。也就是说把学习的东西照搬拿出来。定香的阶段意味着从空中往下扔坠子时没有动作的状态,挺立在水边的树在某一瞬间一点也不动,原封不动地反射在水中的状态。也就是意味着在无数人群闹哄哄路过的情况下也听不到任何声音,可以继续念书的境地。佛祖生来就是王子,读了很多书。之后,他放弃并跨越了这些。经过定香的阶段走向了解脱。在全神贯注、埋头投入的过程中,已经超越所学到的东西并拿出来的便是解香,即创作的成果。

 

看来您在寺庙里住一段时间,不管对您的思想深度还是对您的建筑理念都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我两次高考落榜,每次都去文殊山鹫栖寺逗留一段时间。对我来说,那时候既是人生中最困难的时期,但一路走过来之后发现又是最有意义的时期。从大师们身上学习了修身养性,最重要的是,看着大自然随着季节发生变化的景象,为我日后从事亲近大自然的建筑设计树立了精神核心。如果我去国外学习建筑,或许无法设计出我所建造的建筑物。也不会从盾状风筝中获得世界杯体育场设计灵感。我觉得痛苦反而是造就喜悦的必备条件。

 

谈到您作为建筑师走过的路程,必不可少的话题就是您与已故金寿根老师的相遇。

我在空间辅佐了金老师十二年。那段时间是在我人生中最为鼎盛时期。1974年夏天跟随老乡前辈偶然访问空间办公楼,在那里感受到的冲击很大。对于当时在建筑公司上班的我来说,空间办公楼的窗户、砖头、灯光、家具等,给我带来完全崭新的空间冲击及混乱。所以,当天我在日记里这么写道:“不经历那个空间,怎能说自己在韩国搞建筑呢?”随后,在那年9月我作为新职员进了空间。从那时起,我不分昼夜工作。并在1979年以设计分数最高分成为了建筑师。当时金寿根老师对建筑学生来说是憧憬和倾慕的对象,对我们来说他既是国王又是恩师。他说“建筑工作要有天分”,但也不断地向我们展现了刻苦努力的形象。他遍历全国的古寺和博物馆,以及世界各地,画了庞大的速写。又说“监理就是设计变更”,亲自驾临无数现场,一一去确认。他还帮我矫正了我那老土的举止,并给我展示在所有谈判或对话中按照自己的想法主导局面的架势,让我从中学到很多东西。

 

您刚才说到取得建筑师资格证的事情,那么,建筑师和建筑家有哪些不同呢?

建筑师是成为建筑家的必要条件。如果把具备设计建筑物资格的专职人员称为建筑师,那么,建筑家就是在建筑师中给那些留下优秀建筑作品的作家赋予的称号。以技术为基础的艺术创造者就是建筑家。这是一个闲聊话题,不久前有一位MBC电视台的编剧来找我,说是为了在电视剧中出现的建筑家角色寻求咨询。所以,我就告诉他不要在剧中插入靠着三脚架画画的场景等,还顺便问他为什么把主人公设定为建筑家。他的回答是这样的,因为建筑家无论去哪里都不觉得奇怪。一位教授出现在酒店或者一位艺人出现在人群聚集的地方会比较奇怪,但建筑家基于其职业特性,无论去哪里都没有问题。我觉得他们想把建筑家描述为花花公子。哈哈!

 

您给公司起名异空Beyond Space,与空间有关系吗?

1989年离开空间自己要开办公司时,给公司起名是一件很头疼的大事。在那之前,有一位我尊敬的大师给我起了个佛名叫做‘宗山’,心想以这个名字命名太宏伟,我非常严肃认真地考虑过‘无无建筑’这个名字。然而,突然间脑海中浮现庄子的‘色不异空、空不异色’。所以,就起名为‘异空’。异空可以是其他空间,也可以是并非空间的地方,还可以是另一个空间。不然,还可以意味着宇宙那一边的新的世界。所以,用英文起名为‘Beyond Space’。我们把特别出众的人称为异人,把独特的造型说成异色与众不同,那么可以把出众的空间称为异空。

 

您在做设计演示时,经常会使用您亲自用毛笔画的画,这有特别的理由吗?

是因为画画成了一种习惯。我从小每天就用毛笔练习了画画,而且不管去哪里都会带毛笔和素描簿。速写比照片更久留在脑海里,因此我会经常速写。习惯性速写是为创造造型的基本行为。平时当作消遣画的所有速写,从广阔的视角去看,最终都与我的建筑设计这一职业不无关系。

 

听说您在故乡奉花建了一个小别墅,很想知道您的别墅是如何建的?

首先请一定要发音准确。我的故乡不是烽下而是奉花两者韩语发音近似。不像烽下村一样住着著名的人士,哈哈。在那里我建了一个小小的房子,是个非常平凡的村舍。那个房子算不上别墅,是我迎合我们恶劣的农村环境作为样品建造的一个房子。对了,我今后要做制作农村住宅模型的事情。我会根据我们农村的实际情况,制作十二种图纸,并且让任何人免费拿走其中自己喜欢的图纸,并按照图纸建造房子。

 

您去奉花如何消遣?

我已经不是首尔人,而是奉花人。居民登记也迁到了那里,投票也在那里行使。去了奉花,我就会像乡下人那样生活。坐在小房间里上网,就可以通过窗户看到窗外耕地的场景。但是,不觉得有隔阂的感觉。大概千年的时差完全不觉得奇怪。看着那些风景,还会去拿着鱼叉抓鱼呢。

 

听说您还擅长打弹弓?

啊,没错,打得很好。说起这个我突然想起来,如果举办国际弹弓大赛,会怎么样?就是弹弓比赛。不管哪个国家的孩子,小时候不都会玩一次弹弓吗?让他们自己制作出精美的弹弓后再过来,然后隔着一段距离对着空罐子打弹弓。如果举办这个比赛,我会去借世界杯体育场。如果举办这个大赛,我会作为选手出战。

 

据我所知,您经常强调没有玄关的房子,那么,您乡下的房子也没有玄关吗?

当然了。第一次设计我自己要住的房子时,我对为什么需要玄关?产生了质疑,最终取消了玄关。我们的传统房屋都没有玄关,每个房间都要拖鞋进去。不然就与地板连接在一起。因为以一字形态建造是基本形态。所以,每个房间都通风很好。最近的公寓都是通过玄关进到里面再到每个房间,但这样就会不通风。

 

作为建筑师,您认为好房子应该是怎样的房子?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想法,所以很难简单做出定义,但是有用、坚固、美丽的房子是最基本的不是吗?可能大家也都经历过根据门与窗户的位置、插座的位置等的不同,便利性会发生很大变化。不能为了看起来好看而去毁掉那便利性、用途。对坚固的房子来说,最重要的因素就是绝热和防水。越是平民住宅,只要做好绝热,就几乎不需要供暖。美丽并不是靠着华丽的颜色和材料实现的。最好以‘一个不足,两个很多’的想法选择房子内外部的材料与颜色。不管房子的规模,简洁、朴素、干净会使那个房子变得很美丽。但是,建造好房子最终取决于住在那个房子里的人们的眼光。适当的东西放在适当的位置上,这个最为平凡的条件又是建造最好房子时最艰难的嘱咐。建造好房子是我们这些人的社会义务。

 

后记

建筑师柳春秀2013年在法国作为建筑师第一次召开建筑绘画展,2015年担任第七届首尔国际建筑电影节组织委员长,通过电影传达了建筑中所蕴含人类的生活以及建筑的社会文化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