釜山国际电影节委员长金东虎(79岁)曾于1961年担任过文化公报部事务官,后又历任电影振兴公社社长、艺术殿堂综合艺术中心首任社长、公演伦理委员会对电影、音乐、舞台演出等进行综合审议的机关委员长、文化部次官等职,并于1996年到2010年的15年间担任釜山国际电影节执行委员长。本次采访是于2009年1月进行的。

 

金东虎委员长在1992年担任文化部次官之前,也曾担任过文化行政领域的公职,为促进文艺界的发展和变革做出了诸多贡献。如今在他的努力下,釜山国际电影节已发展为世界级电影节,他也担任了不少电影相关团体的领导者,被尊为电影界泰斗。

虽然采访中他从未言及自己的一生是‘奉献的一生’,但是他一生都没有私心私欲,怀着奉献之心为工作鞠躬尽瘁。无论是过去还是当前,金东虎委员长就算遭遇困境,也总是怀有必胜的信念,在生活的情分往来中,积累了坚定向上的眼界和生活的智慧。

 

不久前,《时事杂志》和舆论调查机关共同进行了一次‘最受尊敬的人物’的舆论调查,电影领域排名在前的分别有演员安圣基、林权泽导演、俞贤穆导演和金东虎委员长。

不知是不是得益于釜山国际电影节。不过好像更重要的得益于我跟电影人之间的融洽关系。

 

其实在釜山国际电影节举办初期,大家都没有抱什么期望。

釜山国际电影节打破了电影节是地方常见庆祝活动的认识和政治环境的限制,主题鲜明,内容纯粹,这也被认为是其大获成功的主要原因。

确实是这样的。筹备过程中,周围的人都表示反对和担心。因为当时亚洲电影节未能成功,人们便都觉得在韩国举行国际电影节是十分不妥的。而向来只看好莱坞大片的年轻人却开始热衷于亚洲和欧洲的电影新浪潮。是的,从一开始就脱离政治色彩也使电影节获得了更多的信任,形象有所上升。筛选优秀电影展映一事就交给专门委员会,我要做的就是确保资金和顶住外部的政治压力。从第一届开始,我们就取消了包括部长在内的与电影无关人员的开闭幕式讲话环节,这也成为了一项传统。就只在入场时,摄像机扫过的时候对到场人士做一下介绍而已。总统大选前夕,即使候选人们都来到了现场,我们也遵循了这一传统。

 

和其他国际电影节相比,参加釜山国际电影节的观众规模如何?

去年的釜山国际电影节上,光买票入场的观众就达到了19万9000人次,而包括威尼斯电影节在内的其他国际电影节,算上免费入场的观众和围观人群,动员观众数也就是三、四万,这是无法相比的。要是再算上各种下部队活动和露天演出人员,得有50万人次。与此相比,更有意义的是,大多数在国内电影节占有一席之地的电影人都会参加电影节活动,这一点也令我非常欣慰。

 

很多电影人都说,大家都是跟金东虎委员长喝过酒的人。

电影节期间,在海云台海边的路边摊上总能看到您与电影人们彻夜把酒言欢的景象,我很好奇您的酒量。

我的酒量我自己都拿不准呢。也许我就是能喝酒的体质吧,当公务员的时候,一年会有一两次酒宴,80多个人敬我的酒我都喝完了。电影振兴公社电影振兴委员会前身建造南扬州影视城时,我和100位当地居民聚在一起,推杯送盏间一个人就喝下了一百杯,我记得很清楚。但是2006年1月1日之后,我就戒酒了,之后就滴酒不沾了。

 

那么爱喝酒的人居然戒酒了,那您生活的乐趣又从何而来呢?

其实,我虽然能喝,却从来不会在家里自己喝,在外面也绝不会自己一个人喝酒。我属于有人要喝,我就跟着喝的那种。但是现在我也上了年纪,必须保持体力,觉得自己这么喝下去岂不是要喝死了。2006年,年至七旬,我就决定要从此戒酒了。

 

现在不会想喝酒吗?

完全不会。

 

您有一点令电影人们都觉得您很与众不同,那就是您从不会忘记五千多位电影人的婚丧之事,必会亲自登门;而自己家的婚丧之事却从不告知别人,悄无声息地就办了。

就算是有人听闻消息后,登门拜访,您也从不收礼品。这件事一度成为热点话题。

我妻子在经营一家药店,所以从我担任公职的时候起,我就没有任何贪欲。父母去世的时候,还有三兄妹结婚的时候,也是经双方商定,只在家庭内部悄悄举行了仪式,这样我内心比较舒坦。我不喜欢给别人造成负担。我做公务员时的工作是文化艺术宗教领域相关的援助事业,公职就是主要为国民服务的职业。

 

您的故乡是江原道洪川吧?

祖辈的坟茔现在还在那里。虽然故乡是洪川,但我三岁就随祖父母和父母到了首尔生活。小时候父亲经营矿山失败,上大学首尔大学行政学系之前,我生活得十分艰辛。在大家都生活困难的时候,我逃难到釜山后还摆过路边摊,也挑着担子做过小生意,就是卖些从美国军人那里弄来的烟草、巧克力,还有小零食。

 

据我所知,您在文化公报部(文化观光体育部前身)任职期间,做过宣传、文化、国际交流等工作,担任过企划室长,还主导了现代美术馆、独立纪念馆、韩国艺术综合学校等机构的营建工作。

我做的都是一些创造性的工作。我做科长的时候,制定了文化艺术振兴第二个五年计划,之后我从文化艺术振兴院的设立开始,一直以一个具体工作负责人的身份,参与了有关国家大计的文化事业。

 

您在担任电影振兴公社社长期间,建立了南扬州综合影视城,流传下来很多故事。

那是我最辛苦的一段时间。那时,我为了寻找一块45万坪的建筑用地东奔西跑。完成了当地居民的说服工作后,为了拿到水源保护区的开发许可,我又奔走于政府、道厅和地方政府之间。历尽千辛万苦,施工终于结束了。金泳三政府上台后,我们又无缘无故地接受了六个月的集中审查。

 

您是从京畿高中和首尔大学毕业的精英级官员出身,听说您与各界的有名人士关系都很好。那您身边都是一些怎样的人呢?

说是人脉,倒不如说是上高中后在清凉里生活时期,有一群朋友。现在也是每月举行一次家庭聚会。还有更有趣的,那就是一群有五十多年交情的朋友聚会,我们称其为‘八六会’。他们是我大学期间入伍后在论山训练所认识的一群战友,我们是二三连队第八中队第六小队,所以我们的聚会就叫做‘八六会’了。我们当时都被派遣到了最前方的战线,退伍后大家就分开了。当时大家互留了联系住址,又得以再会,友情也一直延续到了现在。四十人中,除去移民出国和离世的,现在还剩下二十人,每月一聚。

 

在电影人中,您与谁比较亲近?

我和很多的导演、演员还有幕后制作人员都很亲近,实在太多了,我就不一一列举了。一定要选出几个人的话,有林权泽导演、演员安圣基先生和姜秀妍小姐吧,我们经常一起参加国外的电影节,都有几分交情。姜秀妍小姐不仅是一位出色的演员,还非常有孝心。林权泽导演很理性,自我管理也很严格,对电影有很强的执念和美学追求。安圣基先生是一位品性极好又有领导力的好演员。

 

听说在威尼斯电影节等代表性国际电影节的开幕式上,您总是与戛纳和柏林国际电影节的执行委员长们相邻而坐。

通过电影节,您是否也与很多国外电影人结缘。虽然我现在戒酒了,但是我与戛纳电影节蒂埃里弗雷默委员长、台湾极具代表性的侯孝贤导演、荷兰的电影记者彼得潘布埃伦先生、鹿特丹电影节西蒙菲尔德执行委员长五个人组建了一个老虎俱乐部。每次在电影节上遇到,我们都会去KTV唱歌跳舞喝上几杯,共叙友情。之所以叫老虎俱乐部,是因为鹿特丹国际电影节的LOGO是老虎,我名字中的最后一个字也是老虎的‘虎’字。大家在釜山国际电影节上相聚的时候,虽然停留时间有三天两夜,但经常是直接从KTV出发赶往机场的。戛纳的弗雷默委员长不怎么参加国外的电影节, 我多次邀请才把他请到了釜山电影节上,他现在非常喜爱釜山电影节和韩国电影。

 

您还有当电影演员的经历吧。

哈哈哈,的确如此。我演过李在镕导演的《情事정사》、中国朝鲜族导演张律的作品《里里이리》, 还有克雷德尼导演的《入侵者침입자》,一共三部。我和法国的克雷德尼导演是在釜山电影节上认识的,他非常喜欢釜山的扎嘎其市场,曾经来取过两次景,他在故事情节里有加入了韩国部分。一个欧洲的富豪送给儿子一艘船做礼物,然后儿子来到韩国购买那条船,我演的是一个釜山造船厂的社长,去跟他讨价还价。

张律导演是我在威尼斯认识的,然后我把他请到了釜山电影节。他在韩国拍摄了电影《里里》,让我在里面演了一个找寻往日恋人的老绅士。比起专业性,我参与电影演出更多的是出于兴趣。

 

听说您的书法作品曾经在全国美术展览会上获过奖。

我做公务员的时候原谷金基昇先生就住在中央厅附近,下班后我就跟着他学习。我从小就对汉字和书法感兴趣,努力学习后获得了新人艺术奖,但是我没能坚持学下去。但现在,我一直想学习油画。在国外的时候,我一有时间就去美术馆,一直收集着展示会图册。国内美术馆有展示会的话,我也一定会去看一些精品展。

 

虽然您的摄影作品没有参展过,但是大家却说您是摄影家呢。

等我辞去釜山电影节的工作,我想开一个摄影展。我不是想成为一个摄影家,我只是喜欢抱着相机走来走去。我在电影节上给电影人们拍照,大家都说我是官方摄影师。我会拍下韩国电影人在国外获奖和参加活动的场景,回国后与他们分享。

 

您在这么多领域都很活跃,您是怎么保持体力的呢?

不管是以前喜欢喝酒的时候,还是现在,我总是一大清早四五点就起床。起床后,我就去我家附近的峨嵯山散步,洗冷水澡。就算出国也会坚持运动。周末会去打网球。

 

现在来看,您说的大部分都是成功经历,您没有遇到失败和挫折的时候吗?

我刚刚说的,我做小摊贩的时候就是我最昏暗和痛苦的日子了。

 

现在还有很多梦想和想做的事吧。

参加釜山电影节的三百多部电影中,有一百多部是首次公开的新作。我们也正在推进多个项目,比如我们会以亚洲电影人为对象,筛选优秀剧本,为他们寻找投资方,并募集有志成为导演的志愿生,对他们进行精英教育。我们还会每年选出二十七人,对他们的纪录片制作进行援助。

我还希望韩国电影能借助釜山国际电影节走向世界,希望釜山国际电影节能成为全世界的电影人想一跃龙门的地方,树立权威,成为一个代表性的传统盛会,这是我最后的梦想。

 

不管跟谁在一起,金东虎委员长比起对方更多的是一个倾听者。无论怎么喝酒,他也从不在人前失态;无论是对谁,都会保持微笑;无论遇到何事,都喜怒不形于色。

他总是为别人着想,也许他在担任公职的时候也接受别人很多的请求,帮了不少忙吧。即使这样也没有引起误会,留下黑历史,就是因为他总是无偿帮助别人。听说有一次一位电影导演曾受他帮助,想答谢他, 就带着一瓶洋酒去他家拜年,结果他连包装纸里是什么东西都没问,就坚决让人家把礼物带回去,推搡得脸都红了。

 

 

后记

金东虎委员长于2010年退下一线担任名誉执行委员长后,时隔六年重返釜山国际电影节。这是因为2016年5月釜山国际电影节临时总会上,将他选为了民间组织委员长。第21届釜山国际电影节将于2016年10月6日到15日期间举行,重返釜山国际电影节的金委员长又将要度过一段忙碌的日子了。